【金光布袋戏】【军兵】密信
有件事困扰了风逍遥很久。
他不久前收到了一封铁骕求衣的密信,要他翌日午后,前往中原某地相见。然而这封信明明应该是一个秘密,却好像所有人都知道内容。
苍狼听说他要请假,眼睛骤然一亮。这几日苗王夜夜处理政事到天明,面色苍白,眼下暗青,风逍遥已经很久没见他这么神采奕奕的样子了。
“军长请假是去见军师吧。请军长稍等,孤王有手信要带给军师。”
风逍遥嘴唇抖了几下,很想说不,我不是要去见老大仔,然而已经来不及了,苗王并没有给他反驳的时间,飞快地自桌下拿出一份厚厚的折子——看起来是早有准备——郑重其事地交给了风逍遥。
“军长,请一定要交给军师,并及时带回。”苗王诚恳真挚的蓝眼睛水汪汪地看着风逍遥,“不然下个月铁军卫的军饷,只怕要发不出来了。”
一时间难以分辨这话是严峻的事实还是隐含的威胁。事关铁军卫兄弟们衣食住行的这等大事,连风逍遥也不禁严肃了起来,双手捧过折子,小心翼翼地揣进怀里,好似那是一沓银票而不是一沓纸。
“不过王上啊。”风逍遥歪头,看着苍狼,“你是怎么知道,我请假是要去见老大仔呢。”
苗王宽容地笑了笑,“不然军长此时请假,还能为了什么呢?”
风逍遥竟哽住了。
方才从王上那边请了假,风逍遥刚走出苗王宫几步,便迎面遇上了千雪孤鸣。
这些日子因为军政事务太多,连这闲散王爷也被苗王三催四请地叫了回来。千雪孤鸣是个浪荡的性子,要他每天好端端地坐着处理军务,简直比抄书还难。以至于这人每天没事儿就往铁军卫跑,两人一起对着折子唉声叹气,害得风逍遥为数不多的酒窖库存都消耗得更快了。
“风逍遥啊。”千雪孤鸣苦大仇深地拍着他的肩膀,“听说,你请假三天,这三天需要我代管铁军卫?”
风逍遥点头,就见千雪孤鸣嗖地从怀里抽出一大叠奏折——风逍遥甚至很怀疑他之前到底把这么多东西藏哪儿了——塞到风逍遥手上。
“作为代管铁军卫的补偿,你告诉那个铁锈的,这些他好好看过了批完了,再让你回来,否则你就不要回来了。”
说完,他像是生怕风逍遥把折子丢回给他,飞快地几步蹿出去老远,还在喃喃自语:“太好了,终于解脱了,可以去找藏仔温仔喝酒了。”
风逍遥手里抱着一堆折子,饶是快如他,嘴皮子也没追上千雪王爷逃跑的速度,一句话才刚说了一半:“……那个……我真的……”
“……不是去找老大仔的……”
千雪孤鸣已经跑得连人影都没了。
“唉,算了,反正已经有一份王上的,再加上千雪王爷的,大概老大仔也不会介意顺便看看。”风逍遥一边摇头叹气,一边忍不住琢磨着,到底是哪儿走漏的风声,为什么无论是王上,还是千雪王爷,听说他要请假,便直接认定他就是要去见老大仔呢?
然而事态却比他想象得还要严重。风逍遥甫一走进铁军卫军营的大门,就见小七急急忙忙地跑过来,一边跑一边叫:“军长啊,你是不是要去见军——”
一阵风嗖地扑面而来,终于赶在他吐出那个禁忌字眼之前严严实实地捂住了他的嘴。
“什么,见什么,谁要见我,我要见谁?”风逍遥勾着小七的脖子飞快地往自己的帐子走,一路上左顾右盼,发现兄弟们都在埋头干活,并没人注意小七到底说了什么,这才暗自松了口气,一脚把小七揣进了帐篷里。
旁边装作什么都没听到的士兵们,一看到他们军长进去了,又凑在一起窃窃私语。
“咱们军长不是要去见军师么,怎么搞得这么神秘?”
“是啊,这么明显的事,军长自己倒是遮遮掩掩的,难道不是去见军师?”
“你可拉到吧,军长这时候请假,还兴高采烈的,不去见军师,还能见谁?”
“好了好了,也许是军师和军长的小秘密呢,我们就都当成不知道吧。”
小七莫名被踹了一脚,很是委屈。但是他家军长看起来似乎火气更大。
“小七啊,你说让我说你什么好。你身为铁军卫的情报官,嘴巴居然这么大。”风逍遥抱着头满地打转,“到底是谁泄露的秘密,说我要去见老大仔的!”
“啊……?”小七呆呆地张大了嘴巴,“不是军长你自己一收到信,就急得跟什么似的跑去请假的嘛?”
“可是我请假,和老大仔又有什么关系!”
小七仔细一琢磨,觉得还真的没什么直接逻辑关系。然而人民的脑回路从来不是由逻辑打造的,而是由八卦,风言风语和暧昧组成的。
当然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军长收到信,很开心地去找王上请假,不是去找军狮,还能去找哪个啦?军长你稍微有点自觉好不好?
不过看他苦恼的样子,似乎这很难。
“哎呀……我也说不清。反正军长你要去见军师对吧,”小七终于想起来自己的要紧事,取下背上的小包包递给风逍遥,“这里是这段时间的紧急情报,军长你就帮忙带给军师吧。”
风逍遥狐疑地瞥他一眼,打开情报簿翻了几页,一阵头大,“……好,我会带给他。”
小七笑嘻嘻地前脚刚出门,榕桂菲后脚便进来了。
这笑吟吟的九算徒弟,药神亲传,满脸写着狡黠。风逍遥不由得捂着脸哀叹道:“榕姑娘啊,怎么连你也过来凑热闹……你需要我带什么给老大仔?”
“咦?”榕桂菲似是不解,“奴家只是来给军长送今日配给的风月无边罢了,军长刚说要去见谁?”
“……”风逍遥尴尬地咳嗽了一声,“没,没要去见谁,你大概是听错了吧。”
榕桂菲笑着将今日份的酒放在了桌子上,却还多了一坛。收到风逍遥狐疑的眼神,她悠悠地回道:“听说军长请假,要出远门,多一坛给军长路上喝。”
随之顽皮一笑,“……何况军长要与人共饮,也充裕些不是。”
风逍遥:“……哈。”
依照风逍遥的速度,从苗疆到中原大致只需半天的脚程。然而铁骕求衣在约定地点自日正当中等到了余晖满天,都未见着风逍遥的人影。
难道是被人拦截了?还是苗疆又有什么要事耽搁了。
他正想着,便听到风逍遥离了老远在喊他:“老大仔啊~~快来帮我,帮我拿一下!”
只见高马尾的刀者身上背着大包小包,连酒葫芦都只能挂在脖子上,宛如搬家一样,喘着粗气满头大汗地向自己挪动。
铁骕求衣一时无语,上前接过他手上沉重的包裹,“怎么带了这么多东西,又不是出门游玩。”
风逍遥好委屈,当场打开包裹给他看:“老大仔啊!说话要凭良心,这些东西没有一样是我的——”
“全都是带给你的!”
苍狼和千雪的折子,铁军卫的情报。附赠还有铁军卫大厨送来的苗疆特色小吃,用油纸包好的,贴着张小纸条。
给军师,军长不要偷吃。
风逍遥见铁骕求衣眉头紧蹙,连忙为自己辩解, “老大仔,我可没泄密……我只说我要请假三天,不知怎么,他们就都知道了。”
他满脸写着真诚和兴奋,束在头顶的马尾一阵阵轻轻摇晃。铁骕求衣不禁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嗯……走吧。”
这眼神风逍遥早上才见过,不禁暗道:老大仔和榕姑娘果然是兄妹,看我的眼神,简直一模一样。
铁骕求衣带着他进了山洞,刚放下东西,后背就贴上了一个热乎乎的人。风逍遥整个挂在他背上,笑嘻嘻地凑到他耳边呼了口热气:“老大仔,好久未见,咱们来叙叙旧呗?”
他说着的时候,嘴唇已经抿住了冰冷的耳垂,像是要把那片软肉焐热似的,含在嘴里,糖果似的舔弄着。是以所有言语时吐出的呼吸都喷在了耳廓里,烧得铁骕求衣耳朵发红。
铁骕求衣道:“胡闹。”
随之转过身来,低头俘获了那张不老实的嘴。
幽微湿冷的山洞里,头顶是晦暗的天光,滴滴答答的水声无处不在,不知何时便会滴落在发梢,滴落在眼角,滴落在滚烫高热的皮肤上,留下一抹透骨的寒气。
风逍遥在铁骕求衣怀里不安分地扭动。他整个人坐在铁骕求衣大腿上,裤子只草草地褪到了膝弯,层层叠叠的戎装里衣都挂在手臂上。这样子既不方便,也没办法紧紧相拥,但是能和眼前的人好好抱一抱亲一亲,已是实属不易,再多的想法都是奢求了。
只是谁知道这人因慕容府一事离乡近月余,再约自己出来竟是在这样一个鬼地方。风逍遥不禁抱怨道:“老大仔,你好不容易约我出来,为什么一定要挑这样一个地方,我们就不能找个舒服,温暖的房间,躺下来,烫一壶酒,好好聊聊天嘛。”
说着,股间含着铁骕求衣性器的那处用力收缩了几下,倒真像是要和插在里面的玩意打招呼,要好好聊天似的。
粗糙的掌心沿着青年被剥落了衣服的蜜色背脊,从脖颈向着尾椎滑下。许久未曾得到如此亲昵温柔爱抚的青年,身体登时绷紧,细腻皮肤下薄薄一层的肌肉不住抖动,似是克制,又似极乐。
这人总是能令他人快乐,铁骕求衣顺着他的话道:“你说说,想聊什么。”
“那可多了……”风逍遥正经说道,冰凉的头发丝顺着铁骕求衣的脸往下滑,水一样盈在他肩上,“铁军卫的军饷,苗疆的粮,半夜睡觉的王上,日渐稀缺的酒……”
他说一句便在铁骕求衣鼻尖上亲一下,随之一个顽皮的吻落上铁骕求衣的眼睑,湿润的舌尖顺着睫毛的根部滑行,铁骕求衣禁不住闭上眼睛,又听到风逍遥慢慢悠悠地感慨:“唉,老大仔,离了你,苗疆好像都要不转了,这可怎么办啊。”
“所以老大仔,你什么时候回家呀。”
透亮的琥珀色眼珠,溜溜地看着面前的人,半是说笑,半是认真。铁骕求衣可以从这双眼睛里看到许多人的担忧,王上的,小妹的,甚至还有诸多铁军卫将士的。
铁骕求衣知道他定有此一问,答道:“待事情解决,再行商议。”
风逍遥却不依不饶,继续问道:“什么时候呀。”却也知道他早看清了此间关窍。然而明明知道,还是要问,软磨硬缠地问,胡搅蛮缠地问,如若不是此地冷硬脏乱,他甚至可以满床打滚地追问——
然而铁骕求衣并不许他问,只是加快身下抽插的速度,顶得风逍遥止不住地喘息呻吟,很快射了自己一肚皮的白浊,又连声叫着老大仔你怎么还不射,叫着叫着就失了声,抱着铁骕求衣的脖颈喘息啜泣,大腿止不住地夹紧了精实腰身,湿淋淋地磨蹭着。
这一场情事来得快而急,却似春日的一场雷阵雨,霎时解除了干旱的危机。风逍遥懒懒地躺在铁骕求衣的披风上,一身衣服凌乱地裹着,他也不急着整理,翘着二郎腿,一边喝酒,一边看着铁骕求衣在昏暗的灯火下批折子。
说也奇怪,便是此处如此潮湿寒冷,甚至说不上是能够遮风避雨的地方,他心里竟也微妙地熟悉与安心。
就好似很多次他在铁军卫军长的大帐中醒来,一睁眼,就能看到这人披星戴月,腰身笔直地做在桌前,看着那总也批不完的折子,处理永远没有尽头的公务。
“老大仔,你到底——”
话未说话,铁骕求衣突然“嗯”了一声。只见一张小小的纸条自折子里掉出来,摊开一看,却是苍狼的笔迹。
军师何时回来?
风逍遥凑过去一看,顿时乐了,顺手翻起其他人的东西来,果然都有夹带的纸条。
千雪孤鸣的纸条上写着的是:铁锈的啊,你快回来,你再不回来,我只怕都要拖温仔来做事了。
铁骕求衣嘴角一抽,提笔在下方写了一行小字。
千雪王爷不如试着请罗碧将军回来做事。
小七的纸条上写着的是:军师啊,你快回来吧。最近我整理的情报都没人看了。
铁骕求衣回头看了眼风逍遥,发现那人正心虚地咕嘟咕嘟喝酒,眼神四处乱飘,遂批注道:
每日辰时送到军长案头,盯着他看完,若是看不完,便告知榕桂菲,她自会处理。
风逍遥一阵心塞,嗷嗷叫着怎么现在连小七都学会打小报告了,接着就被铁骕求衣一把抓住了后脖颈。他看着那双蓝色眼睛,默默收了声,老老实实在他面前坐下,像个等着老师批评的学生,低下了头。
然而铁骕求衣什么都没说,只是拨开了他的刘海,亲了亲他的额头。
“辛苦你了。”
三天后,风逍遥准时收假了。
和去的时候一样,他拎着大包小包,连酒葫芦都没手可以拿。他先回了军营,一路上遇到的铁军卫将士看着他,都是先意味不明地笑了笑,然后才打招呼说军长回来啦,看来这个假期过得不错呀。
风逍遥直觉他们话里有话,不禁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紧接着他便去见了王上。苍狼打开折子,看到里面的纸条,顿时松了口气,随之上下打量了一番风逍遥,笑道:“看到军长如此开心,孤王便也放心了。”
风逍遥一愣,“什么?”
苍狼道:“没什么,王叔听说你今儿回来,还在后花园等你呢。”
千雪孤鸣果然在后花园等他,却不是一个人,忆无心正同他窃窃私语,不知在聊些什么。见着他来了,两人却又一起闭了嘴,瞪着两对湛蓝大眼盯着他,盯得风逍遥心里发毛。他将铁骕求衣回过的军务交给千雪孤鸣,后者“嗯”了一声,说道:“休了个假回来,果然不一样了。”
风逍遥不禁问道:“哪里不一样?”
千雪孤鸣说:“哪里都不一样。”
风逍遥道:“王爷你这就不够意思了,喝光了我风月无边的库存,又让我当信使,现在还和我打哑谜,不仅你和我打哑谜,连王上都和我打哑谜。”
千雪孤鸣啧了声:“你看,连苍狼都明白的事,你却还要问我。”
什么?什么是连王上都知道的事?千雪王爷啊,你这样背地里诋毁王上,真的好嘛?
风逍遥十分不解,直至回了军营还在思考这群人到底是哪根筋烧坏了。他正想着,便见榕桂菲掀了门帘进来,手上拎着三坛酒。
“三日不见,军长似乎精神不错。”榕桂菲仍是那副笑吟吟的模样,似是有什么事情很有趣,让她很开心。
风逍遥猛得想起来自己找老大仔讨来的那封增加每日风月无边配给的信函,尚未掏出来,榕桂菲已道:“不必了,今日多出来的酒,奴家已经带来了。”
“……”
“榕姑娘啊,”风逍遥扶额叹道,“难道老大仔的信,是写在了我的脸上嘛?”
榕桂菲不禁莞尔。那褐发的男子瞪大了眼睛,满面迷惑地看着她,马尾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摇晃,像是某种动物的尾巴,轻易就能看出情绪。明明已经年过三十,也算是位高权重的苗疆重臣,这人却在某些方面总是学不会稳重,迟钝得令人发指。
“也许吧。”榕桂菲放下了酒坛,轻飘飘地说,“大哥的密信写在哪里我不知道,但是军长写给大哥的信——”
她眨了眨眼,“——奴家倒是真的看得很清楚。”